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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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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又入了冬,李想這陣子心情很爛,因為他發現自己前陣子的懷疑病不是神經過敏,耿德陽這個混賬玩意兒確實在勾搭甘九娘。

這真是個晴天霹靂!李想本來就就夠愁的了,如果是三年前,他想要帶走這些小娘子,就是一句話的事兒。雖然大家都有個性,但是她們屬於一個大家庭,心裏頭都把李想當做大家長的,小事兒上會鬧一鬧,大事兒上還是聽他的。可現在呢?一個個全都各自有了家庭,拖家帶口的,讓他怎麽張口說走走走不在首都呆了咱們統統南下!

李想心裏暗暗算計過,歐溫儀跟暖暖他是可以弄走的,歐溫儀喜歡挑戰,打著開辟新市場的旗號絕對能說動!韓桂花一家也好說,別看她愛吐槽,但是對李想很尊敬,他的決定從來不質疑;小桃那邊不用擔心,既然岳飛是想要家人撤退的,那他肯定能想辦法說服家人,這一點完全不用李想操心;李念更不用說,她知道了歷史的軌跡就好辦。還有杜十一娘……這時候李想又有些慶幸杜十一娘喜歡他了,就沖這一點,杜十一娘就肯定不願意離開他,想帶她走很容易。

比較頭疼的問題是沒法直接帶走李三娘,李三娘的目標太大,而且似乎李婆婆的身體不行了,現在李三娘已經把清樂坊的事兒全都接了過來。清樂坊上上下下幾百口子人,她哪裏能說走就走?不過既然三娘是要跟他結婚的,那就他們兩人都把事情安頓好了之後,他再返回頭把她偷出來好了!

最難處理的是苗玉奴,現在又加上了甘九娘!苗玉奴的丈夫是京官,還是前途正好的天子近臣,想讓他們離京不容易;而耿德陽更要命,他是因為在外奔波身體不好,才請求了上官幫他走動,調了回來,好容易調回來,怎麽肯再離開?

李想越想越惱火,不行,絕對不能讓耿德陽把九娘娶走了!可再一轉念,又頹然坐倒。愛情這種事兒,哪裏是別人勸得住的?耿德陽前陣子犯了胃病,正當值的時候疼的險些暈過去,一打聽才知道,他多年的老毛病,早上出來的太早,官舍的早飯還沒有做好,他就空著肚子來上班了……李想看看耿德陽那張比自己蒼老了一大截的臉,心中不忍,再次把他接回了自己家住著——家裏人少,實在是太冷清了。

誰知道耿德陽前腳住進來,第二天甘九娘上班的時候便從別人嘴裏得到消息,緊接著便帶了一堆她阿娘養的雞下的蛋還有別的一堆東西來看耿德陽了。耿德陽原本病病殃殃的,一看到甘九娘,頓時精神了。甘九娘每隔一天邊跑回這邊住,她下班回來正好能趕上耿德陽下班,兩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時不時能聽見甘九娘快樂的笑聲。李想簡直瘋掉,天底下那麽多好男人,這死丫頭怎麽就纏著這個老頭不放呢?她難道有戀父情節麽?

李想猜對了,甘九娘確實有點戀父情節,其實也不能說戀父吧,應該說她喜歡年長的男性。這種喜好的成因不得而知,但她確實就是喜歡像耿德陽這樣穩重的男人,當然,甘九娘一開始可能並沒有把對方當做談戀愛的對象——大叔的歲數爺爺的臉啊!她是戀父不是戀祖父啊……可是耿德陽這次搬回來,因為不在外頭風吹日曬,所以臉不那麽黑了,又因為生活規律,皮膚也恢覆了一些光澤,鬢邊的幾個白發拔了之後居然沒有新的白頭發長出來!雖然看起來還是比同齡人老一些,可也就是老個五六歲的樣子,當然不能跟李想比,他是出名的細皮嫩肉看不出年紀,跟他比那是自虐。

這年月三十多歲的男人還是正當年呢!甘九娘一開始叫人家耿叔,後來問起來得知跟李想一樣大,就改了稱呼叫做耿大哥,耿大哥叫來叫去,越叫越親密越叫感覺越不對,耿大哥看奴奴的眼神好專註,奴奴的臉都要紅了呀!

等到耿德陽老臉泛紅的請李想幫他出面向甘九娘父母提親的時候,李想已經認命了,甘九娘這陣子跟個小麻雀似的跟在耿德陽身後嘰嘰喳喳,傻子也看得出她是真的喜歡人家。李想愁得要死,小桃回來的時候,他便與小桃跟李念說了這件事兒。

“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李想在屋中間直轉圈兒

“阿兄你別轉了,我看著頭暈!”小桃扶額道:“九娘跟她爹娘在鄭村過得不錯,去年還托了人把她爹娘的戶籍都落過來了,就是不嫁耿員外郎,她也未必肯跟著阿兄你搬到杭州去啊。天底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阿兄你不可能把每個人都永遠栓在你身邊。與其光在這裏擔心九娘要嫁他的事兒,不如想想讓她過得安全些!”

李念也跟著點頭:“我也要留在開封的,平日裏總能照顧九娘一二,真到了危險的時候,我想辦法把她勸走……如果走不了的話,還可以接她躲到我家地道裏。再說了,耿員外郎畢竟是你們工部的官員,城內的新修的那些地道,他不是都清楚位置麽?再怎麽說也不會讓九娘一家遇到危險的!”

李想呆了半晌,只能勉強點頭道:“也只能這樣了!慢著,咱們是不是把玉奴忘了?”

李念道:“玉奴這邊,你就更不用擔心了!鄭爽那個夯貨前幾天上本參個小官兒,誰知道那家夥竟是梁師成的幹兒子的表弟……玉奴前天還跟我唉聲嘆氣的說,鄭大郎怕是要倒黴,這幾天總有人給他使絆子,搞不好得給排擠出開封了!我便哄了她說既然這樣子還不如乖覺點,自己申請外放,避避風頭,自己先退一步,想來梁師成那麽大的官兒,哪有時間光盯著他啊?又不是親外甥吃虧了……如果能離阿姊他們近一些最好,還有個照應。九娘昨日又跑來了,說鄭大郎覺得這辦法好,已經托人走動了,多半要比阿兄你離京的時間還早呢!”

李想目瞪口呆,這也成?阿念的腦子轉的也太快了吧,這麽個事兒都能讓她利用上。見鬼的,自己早該把這些事兒拿出來跟她商量才對,也不至於現在這麽處處掣肘。

李想又想起問小桃她婆家這一家子的問題。小桃笑道:“五哥太壞了,他花錢請了幾個假大夫,輪番忽悠阿爹,說他的身體適合在溫暖潮濕的地方住。又硬是拖了阿娘也讓大夫檢查,大夫如法炮制,也說阿娘看著健康,可是身體裏埋了病根兒,最好去暖和地方呆著……結果事情鬧到最後,翻雲拍著胸脯說,明年考中進士他就申請外放,帶了爹娘到暖和的地方去。到時候還得麻煩大哥去跟趙二哥說說好話,想辦法把他丟到南方去呢!”

李念道:“餵,怎麽不來求我……”

李桃無奈道:“你臉皮也稍微薄一點兒好不好,還沒當王妃呢!”

李念道:“你想得太多了,我是說我可以去求求我大哥啊!”

李想佯怒道:“才不用你,我又不是求不動何文縝!才不要你欠他人情,哼,這家夥總想把你搶走……”

李桃囧著一張臉:“你們倆是在開玩笑麽?我怎麽一點兒都不覺得好笑。”

李想跟兩個妹妹商量了一下各種事情,覺得放松了許多,對著耿德陽也不拉著臉了,第二天就跑去郊區跟甘九娘的父母提親事。

甘九娘的爹娘樂壞了!別看李想瞧不上人家耿德陽,說白了,那是他敝帚自珍,讓外人看,甘九娘還真是運氣好啊!耿德陽是正經個從六品的國家官員,窮歸窮,再窮也是官!他的孩子是有資格進太學的,這是個與平民完全不同的階層啊。甘九娘的爹媽,那是見了裏正都要行禮的小老百姓,這會兒居然有個六品官兒跟他們的女兒提親,還說婚後可以把他們接到開封一起住,不用離開女兒,這實在太好了!再加上女兒這段時間表現的樣子,老兩口知道她是樂意的。這還有什麽猶豫的,倆人立刻應下了。

甘九娘沒有住在李想家裏,所以她的婚事也不用李想操心。當然,按照慣例李想要送她一大筆嫁妝,前面幾個人都是送的金子,到了甘九娘這裏也不例外,依然是三百兩黃金。李想考慮來考慮去,建議甘九娘掏錢買個宅子,理由是她有父母,需要個穩定的住處,又開玩笑說你那裏小門小戶,也沒什麽仆人,這麽多錢放在家裏多不安全啊,不如挖個地道吧……

十一娘看了李想一眼 ,扭過臉來也對甘九娘溫言道:“阿郎說的有理,都是知道咱家出去的小娘子有錢,不防備點兒怎麽行?你又不像溫儀跟暖暖,她們把錢都存到阿郎這裏了。你畢竟是正經嫁出去,爹媽也跟著,錢都是要帶去新房子……還是挖個地窖保險!”

歐溫儀道:“說得對,這樣吧,我幫你踅摸房子,踅摸好了直接讓阿郎給你找人收拾,他現在認識的工匠多,手藝好的有的是!你只管等著搬進去就好。”

在李念與李想攤牌之前,李想還沒想那麽多,如今再看大家的表現,李想總覺得處處可疑,歐溫儀前幾年曾說要買個大宅院,現在也不提了,租房子居然只租一年,明明三年可以打七折她都不肯多租。苗玉奴興高采烈的通知大家說鄭爽被派到杭州當同知去了——她高興什麽,正常人會高興離開京城而且跟熟識的姊妹們分別麽?瞧她那一臉解脫的樣子。去年錢奎曾經苦著臉說他想買地結果桂花不同意,寧可把錢全都換成金子藏著,連翻新房子都不許!

李想越想越覺得頭皮發麻,他自以為自己已經融入了這個環境,可現在想起來,處處都是漏洞!也就是這些小娘子都是自己人,要不然,就他這幅未蔔先知的模樣,被不親近的發現了端倪,是多可怕的事兒啊?

認真地想一想,他是多麽的幸運,雖然來到了陌生的地方,可是遇到的都是很好很好的人,走到哪裏,都有人扶一把幫一把……

李想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媽媽說過的話:“我寧願你笨一點兒,也不希望你滿腦子的小聰明……”他從小學習好,可人際交往方面,一直很笨拙,媽媽從來都說,沒關系沒關系,慢慢來,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就就讓讓別人,吃虧是福,做好事兒未必能夠立刻得到報答,可做一輩子好事兒,身邊就一定會有很多好人,會遇到許多好事兒。

曾經有一陣子,李想懷疑過媽媽說的話,自己從來不做壞事,能幫別人就幫一把,他家的經濟不算好,也做不到像許多同學那樣去做義工什麽的——他畢竟不善交流,可是但凡有需要捐款的時候,他即使經濟不寬裕,也從來不會吝嗇。他曾經想過,他的錯誤是不是沒有按照媽媽說的不知道怎麽辦的時候讓讓別人,可轉念想想,這不對啊,這不是不知道怎麽辦的事兒啊,他清楚地知道他沒有錯啊!那是他的課題他的成果,被別人占為己有他為什麽不能說?

媽媽說:“這不是你的錯,想想,這只是人的一生中罕見的一次意外,一次不公平的待遇,並不是所有的地方都這樣子的。想想,你還年輕還有機會,你能站起來的……”

那時候的他,不願意再相信媽媽的話,他執拗地認為自己過去的堅持是錯的,媽媽做了一輩子的好人,結果呢?死了丈夫,單位倒閉下了崗?辛辛苦苦的到處打工,養活他這個兒子,才五十歲的人,頭發都白了一半兒。他聽媽媽的話,雖然不擅長交流,可依然努力的去做個好人,結果呢,因為堅持維護自己的的權益,卻因為不擅表達,又沒有充分證據證據能夠證明那就是他的成果,折騰來折騰去,最後丟了工作。

這世界是不公平的!那時候的李想這麽想著,把自己封閉起來,對媽媽苦口婆心的勸導置若罔聞,對媽媽一天天的消瘦視而不見,他甚至失去了最起碼的信心,認為自己根本不能適應社會,連自食其力養活自己都做不到。他的生命,還有什麽意義?

當他意識到媽媽的身體出了問題的時候,她已經病入膏肓。

從病發到離世,短短的一個星期……他的媽媽,一年前就發現了自己身體的問題,原本她是有機會得到更好的治療的,可那時候的他,剛剛失去工作,整天蜷縮在房裏不肯出門。這個家的經濟負擔不起昂貴的醫療費用,她勉力支撐著,想盡辦法給兒子鼓勁兒,希望自己有生之年,能看到兒子站起來。

“想想,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臨終前,李想的媽媽抓著他的手,死死的不肯放開:“答應媽媽,你要走出家門,你要好好的生活。想想,你會開始新的生活的,對吧?”

他答應了媽媽,看著媽媽慢慢的閉上眼睛。

然後,他失信了……

他沒法獨自面對空蕩蕩的家,當最後的溫暖都沒有了的時候,這個世界還有什麽好眷戀的?在母親去世後的第三個月,吃光了家裏最後一箱方便面之後,他決定結束自己的生命。

李想住的是單位的老住宅樓的二樓,二樓是摔不死人的。他決定去六樓的樓頂,他氣喘籲籲的爬到六樓,卻發現沒有通向樓頂的梯子,原來那個通道在另一個單元裏……他坐在六樓的臺階上喘了半天的氣兒,勉強走回自己家的樓層,坐在門口的臺階上喘了半天的氣,實在沒有力氣再去爬另一個單元的樓梯。他悲哀的意識到,一個在家裏宅了一年不出門,已經開始有小肚腩的宅男,甚至連自殺都很難做到。

住在三樓的阿姨看到了他:“李想啊,你是不是沒帶鑰匙,進不了門?走,到阿姨家吃飯去……”

李想的眼淚差點流下來,多久了,多久沒有人關心他餓不餓了?他忽然意識到他不能死在這裏,這裏都是家裏的老鄰居,他真的從六樓摔下來,一個血肉模糊的屍體擺在門口,多糟糕……樓裏想搬家賣房子湊錢在別處買新房,離開這個動不動就斷水斷電的交通不便的貧民區的住戶,全都會被他拖累,有人自殺的樓,是一定會貶值的。

他不想給人添麻煩,於是掏出鑰匙重新開了門,拿上錢包,走到門口,深深的看了看他生活了十幾年的房子,慢慢的關上門……把鑰匙掛在了脖子上。

慢吞吞的走出媽媽的老單位的職工家屬院兒,李想走了足足有半個小時,終於遇到了一輛出租車,他對司機說:“去大橋那裏!”

大橋,在這座城市說的是那條從城市中間穿過的大河上頭最高的一座橋,正式的名字一長串兒,不過市民們都叫它大橋。

李想站在橋上,費力的翻過橋的圍欄,他隱隱綽綽聽到驚呼:“小夥子,別想不開啊!”但還是閉上眼睛,松開了拽著圍欄的手。

這一跳,就跳到了北宋。

努力生活,就會得到想要的生活吧?好事做得越多,身邊的好人,就會越來越多吧?李想微微一笑,他對媽媽失信了一次,好在,上天給了他重來的機會,他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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